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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Da Vinci (1), 2015
Stainless steel and gears
205 x 206 x 6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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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Da Vinci (2), 2015
Stainless steel and gears
205 x 206 x 60 cm
- AI Pray,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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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 Pray, 20153D prin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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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Burning Sun, 2015
Ceramic
Installation vi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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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Burning Sun #1, 2015
Ceramic
15 x 13 x 1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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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Burning Sun #2, 2015
Ceramic
20 x 21 x 4.5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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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Burning Sun #3, 2015
Ceramic
24 x 23 x 4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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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king in the Sun, 2014
Oil on canvas
90 x 9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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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king in the Sun #2, 2014
Oil on canvas
90 x 9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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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ove Color #10, 2014
Oil on canvas
197 x 197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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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ove Color #11, 2015
Oil on canvas
197 x 197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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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ove Color #12, 2015
Oil on canvas
180 x 180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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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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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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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in front of sound installation "To Da Vin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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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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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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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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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r. Chen Lusheng, Deputy Director of NAMOC and curator of exhibition DIALOGU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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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hibition DIALOGUES press conference at Veneranda Biblioteca Ambrosiana Muse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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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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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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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exhibition DIALOGUES press conference at Veneranda Biblioteca Ambrosiana Muse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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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and her sister Ai D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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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st Ai Jing
- Tumblr
烈日下的行走
艾敬
在意大利米兰的昂布罗修/Veneranda Biblioteca Ambrosiana Museum美术馆,我看到了扬勃鲁盖尔/Jan brueghel的一幅油画《花瓶里的花和珠宝,钱币以及贝壳》,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绚丽的色彩,我也没有注意到画面里还有贝壳、钱币和珠宝,我见到的是一个光晕,一个散发着奇迹般光芒的绽放中的花朵。
在对于色彩的绘画创作中,我的作品系列《 l love color》里,我开始用传统的技法融入“LOVE”的符号,从观念语言走入到绘画语言。这是一个工匠般的过程,每一天,每一天,用一个新的颜色覆盖之前的颜色,颜色在画布上轮回和交替,奇妙的是这些颜色都能够以自己的方式留下痕迹,在这些痕迹之上又生发出新的色彩关系,我的色彩和这些貌似的花朵不是对大自然的模仿,是一种对情绪和想象力的描绘。
我非常着迷于金黄色,我想,那是我对于光的追逐,在金黄色的系列里,我可以分辨出很多细微的层次,在初期,长时间对着金黄色的画作创作,我的眼前也会出现晕眩,那种晕眩和炫目的感觉正是我所追求的,我仿佛触摸到了光层里面,慢慢的我适应了,我可以连续在画布上工作很长的时间。
我每天去画室,周六和周日是我最有效率的工作时间,工作中我常常想到我的外公,童年的一段时间我住在外婆和外公家里,外公亲手打造木制家具,给木制家具贴上各种雕制的木花用来装饰,这些工作都是在晚上,在他结束了白天工厂的工作之后,他认真地熬制散发着松香的粘合剂,用来把雕刻好的木花粘贴在这些木制家具上,最后一道工序是给那些家具上漆。他有一个工具房,里面所有的工具整齐的归类并分别摆放,现在我还常常梦到那个工具房,那些整齐地挂着的各种不同型号雕刻工具刀,各种形状以及不同尺寸的木锯和木刨,装在盒子里的钉子......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像自己的外公,那份认真和执着。后来我才知道,外公是处女座,我也是,我们同样有着追求完美的特质。
我曾经说过要为蓝领而歌唱,今天我自己成为蓝领。在工作中,我越来越谦卑,我的内心也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懂得感恩和珍惜,同时,我也变的越来越坚韧。我每天的工作都在重复,就像和尚念经,今天该做的今天做,这个“工作经”不能攒到明天或者后天念,在不断重复的工作中去创建去提升自己,去感悟人生。
凭着一份信念,我仿佛在色彩中奔跑,追逐着它如太阳般散发的光芒,与我之前做音乐的时期有着很大的分别,做音乐的时候,我的灵感来自于月亮,我写了一首歌叫《追月》,我总在晚上夜深人静时侯创作,我喜欢凝视着月亮,接收着月亮发出的信息。影响我视觉艺术创作的是来自太阳的能量,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喜欢在烈日下行走,我顺着光亮前行。
前不久,我买了一本《圣经》,当我随意翻开《圣经》里写着约翰一书的页面,我惊呆了,我看到的第一段文字是这样的;“神就是光,在他无黑暗,这是我们从主所见,又报信给你们。
对话达芬奇
当我参观昂布罗修/Veneranda Biblioteca Ambrosiana图书馆的时候,在图书馆里幽暗的灯光下,达芬奇的设计手稿和文字给我传达出令我心跳不安的信息,那些信息告诉我,我需要过一种孤独和苦行僧般的生活中去寻找答案,在黑暗里寻找光明。
达芬奇,无论是绘画,还是发明和设计以及他的文字,他所做的一切都给人留下难以解答的谜团,他是一个不可超越的外星来客,是天才,还是一个无法诉说苦楚的艺术工匠,一个手工业者?!我猜想着,当我想要与他对话,我想到更多的会是疑问。
去年秋天,我回到纽约,在大都会博物馆里浏览和欣赏意大利的绘画和雕塑,我记下那些不断重复的信息,紧接着我又参加了一个建筑考察团,在意大利旅行的为期两周的时间里,主要欣赏了文艺复兴时期的四十余座建筑,绘画以及雕塑,我在威尼斯由日本建筑家安藤忠雄设计改造的“Punts Della Dogana Musuem” 一座当代艺术展里找到自己的信心和勇气,文艺复兴不是意大利专有,它一直在世界上周而复始地上演,文艺复兴是人们自我意识的复苏、总结和重新审视,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位艺术家可以随时开始用自己的理解和方式与过去对话。
回到北京,我每天抱着沉重的书本继续寻找答案,很快的我发现了与达芬奇对话的契机,我毕竟是一个“艺术的通灵者”,我发现了昂布罗修/Veneranda Biblioteca Ambrosiana Museum美术馆的馆藏作品,达芬奇的油画作品《音乐家》,这幅人物肖像里一位貌似音乐家的青年手持一张写好的乐谱,那个乐谱故意被模糊,或者是年代所致,总之,达芬奇留下的迷惑似乎正是需要后来者去延续和发展的暗示。我感到兴奋无比,我和达芬奇的对话可以开始了,那就是这幅画的声音部分由我来想象和完成,我根据《音乐家》画面上的符号一般的乐谱去重新编写音乐,把这个音乐制作成我设计的一个转动的机械外型中。
达芬奇的设计手稿里有很多齿轮状的设计,我非常着迷,或许今天看来不太复杂,然而,这正是一个先知,一个开拓者和创造者给我们留下的对于想象力的基础。
我的父亲五岁时他的母亲病故,父亲跟随他的爷爷长大,他有很高的音乐天分,文革之后,他从技校毕业之后分配到工厂与师傅学徒,做了二十几年车工,以至于他的右肩膀有些倾斜,因为常年摇动车工的摇把,父亲的业余的爱好是演奏乐器,他会演奏六种不同的乐器,工人的父亲以及在舞台上演奏乐曲的父亲是我童年的印象。
当我找到中南机械制造工厂可以完成我的想法,在短期内制造出一个会发声的运转的齿轮,那个晚上与技术主管讨论方案,我忽然落泪,我现在很容易感动落泪,这似乎是对我青少年倔强的背叛,那时候哭是什么我不知道,现在,我的眼泪总是随着内心的颤抖而落下,我想到自己总抛不开那些祖辈和父辈在我成长中给自己的影响,那些植入我血液里某些天分和知识,那些汇聚在我生命里宝贵的能量,总是在呵护着我,给我翅膀。
ai Pray
在我的人生际遇中,有一个时期,是佛教给我带来平静,教会我归还自己的骄傲和无知,在佛祖面前我跪拜,我祈祷,我祈求了天下人平安,我的家人平安,我自己唯一的祈求是原谅,“原谅我,我曾无意伤害的人……”
现在我很少去寺庙了,家中也没有祀奉佛堂,我的佛住在我心里,融化在空气中,我每天的德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佛祖在审视。
我和《圣经》的缘分也算是奇妙,目前为止,我人生中认真的翻开过《圣经》三次,每一次都给我无比震撼的启示,那个启示正如当时我所愿我所需和我所想。
我的理解,上帝和基督也是一样,我们的主化于无形,在宇宙和大自然之中,我们倾听着造物主给我们的启示,我们总怀有一颗祈祷世界和平的大爱之心,我们的生活就会美好。
中国和意大利是两个伟大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从发明创造到宗教理念都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我们的民族都历经磨难走到今天,我们今天的发展仍然离不开祖辈的智慧和传承,然而人类又不甘于停留在先辈们的基础之上,人们从来没有停止探索的脚步,互联网诞生以及新科技以及新兴材料往往也会带给我们全新的体验,从而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
我在昂布罗修/Veneranda Biblioteca Ambrosiana Museum美术馆的馆藏手册里看到了“Pray“这件雕塑作品,我豁然发现中西方祈祷的手势是一样的,都是双手合十由身体的中心向外发出内心的祈愿。
我用3D打印技术打造一个祈祷的手势,命名为“ai Pray" ,以我的手部形状,通过扫瞄,用金属材料打印出一个祈祷的手势,也是希望向科技致敬,人类发展离不开探索精神,我们的未来还需要不断去创造和发现。
对话在米兰
陈履生: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艺术史论家、策展人、画家、书法家。
米兰是个多元化的城市,常人认为它是时尚之都,因为这里云集了世界上各种大大小小的时尚品牌。喜欢音乐的人,特别憧憬这里的斯卡拉歌剧院,有二百三十多年的历史,被称为"世界上最完美的剧院之一"。当然,还有凡来此者都必须看一眼的巍峨的大教堂。而最为著名的则是位于感恩圣母堂(SantaMaria delle Grazie) 中列奥纳多·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这是世界上少有的需要预约参观的场所,而且参观者整体进整体出,只有30 分钟的时间。因此,米兰是怀古而又充满魅力和梦幻的城市。
伟大的达·芬奇一生中最好的时光是在米兰度过的。他一生涉足许多领域,除世之所知的艺术成就之外,在天文、物理、医学、建筑、水利工程、军事和机械、地质学等方面,也是成就卓然,填满了他67 年的生涯,而有着超于常人履历的长度。达·芬奇30 岁至46 岁(1482-1498)时应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之聘雇,和学徒在米兰开设了工作室。1506 年,达·芬奇随着斯福尔扎重掌政权后又回到米兰。1495 年,达·芬奇43 岁时绘制了《最后的晚餐》,而现今存留在斯福尔扎城堡中达·芬奇木板室内的天顶画,仍然见证了达·芬奇与米兰公爵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表现了达·芬奇在绘画领域内多方面的才华。而在昂布罗修美术馆(Veneranda Biblioteca Ambrosiana Museum),更以收藏达·芬奇数以千计的手稿而闻名遐迩。
可以说,米兰是一个有着达·芬奇深深印记的城市。所以,当2015 年第42届世界博览会在米兰举行时,与之相关的一个最引人注目的文化活动,就是在米兰王宫(Palazzo Reale) 举办的"列奥纳多 1452-1519"展览,它被称为"史上最重要的达·芬奇展览"。而在斯福尔扎城堡中的达·芬奇木板室内,则以全新的策划和展陈方式以及新的技术手段,向公众叙述了木板室的发现与修复的历史、达·芬奇天顶画的故事与绘画特色。在一个属于达·芬奇的城市举办世博会,充分运用达·芬奇的资源而表现出这座城市的无穷魅力则在情理之中,它显现出21 世纪发生在米兰新的文艺复兴。
来自中国的艺术家艾敬,抓住了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米兰世博会的东风,带着她的作品与达·芬奇以及其他昂布罗修美术馆展出中的西方艺术大师的作品对话。在这个跨越六百余年的时空中,艺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如同米兰世博会与一百多年前相比在各方面都有着很大变化一样。文化因发展和多样性而精彩。达·芬奇时代的文艺复兴,所带来的科学与艺术的革命,“三杰”开创了欧洲艺术的新时代,而同时期的中国明王朝中的“明四家”依然在文人艺术的轨道上传承。而之后欧洲科学的兴起所带来的一切新的事物都改变着世界,在这个世界的改变中则以中国的衰落而成为近代中国的悲剧。可是,今天的中国所发生的变化,不仅是五年前在上海举办了第41 届世界博览会,还有着像艾敬这样的艺术家走出国门在艺术上与达·芬奇的对话。过去难以想象。
艾敬是聪慧而勤勉的艺术家。她以“爱”为题材的表现让人们看到了女性的胸怀以及她之所爱。她不断地行走,就是基于对话而找寻属于她的天地,不管是用音乐,还是用绘画和装置以及其他,她都没有把自己框定在某个艺术领域内和某种艺术方式上。此次,她与达·芬奇、扬布鲁盖尔、米科蒂对话,即是用多样的方式表现当代的特质。这是一个饶有兴味的对话,不只是我们熟悉的西方艺术大师的作品和我们非常熟悉的艾敬的艺术,还有在这场对话中达·芬奇等西方艺术大师面对来自东方艺术家的感受。我们需要穿越时空,站在他们的立场上看待时代的变化与文明的冲突,尤其是要看到时代变化中的新的艺术的变化,基于此,
也就能够听到艾敬在对话中表达的心声。
显然,发生在昂布罗修美术馆的“对话”,植入式的展陈将改变以往的审美习惯,如同我们在法国的卢浮宫和凡尔赛宫以及英国的维多利亚与艾伯特博物馆看到的一样,当新的加入到旧的体系之中,所形成的对话语境为公众带来的是一种新的美学趣味,而博物馆的价值观也在这种改变中赋予了新的内容。当我们走出昂布罗修美术馆,面对蓝天白云,面对周遭的一切,实际的对话无处不在,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艾敬则是其中的一种方式,一种艺术的方式。
2015 年5 月于北京
让爱、合作、友谊
和文化交流根深,枝茂,花开
阿尔伯特·罗卡,罗马天主教神父,昂布罗修美术馆馆长,Class of Study Borromaici 馆长。
1618 年,红衣主教波罗缪枢机将他珍藏的油画和素描赠与昂布罗修图书馆,造就了米兰的第一个博物馆。年轻时,生活在罗马的波罗缪枢机结识了与他同时代最杰出的一批画家。成为米兰教区大主教后,他便致力于创建一个欣赏和学习的园地,希望用“真”(图书馆)与“美”(画廊)带领人类走向最高准则。波罗缪枢机拥有高超的鉴赏力和广博的知识,他搜集了大量卡拉瓦乔、提香、伯纳迪诺·卢伊尼以及拉斐尔的作品。此外,他与弗兰德画家及扬·布勒哲尔私交甚笃,亦欣赏其绘画方式,这也成为了他收藏的助力。
昂布罗修图书馆很快受到学者和艺术爱好者们的钟爱。直到波罗缪枢机离世后,仍有显耀人士将手稿和珍贵藏书赠与该馆,扩充了收藏量。它收到了诸如达·芬奇的《音乐家》《大西洋古抄本》,桑德罗·波提切利的《圣母像》以及布拉曼蒂诺等画家的大量作品。值得一提的是,昂布罗修图书馆还保存着一些最早出现在米兰的17 世纪中国手稿。除了古代作品,昂布罗修图书馆如今也为中国当代杰出艺术家的作品留有一席之地。艺术家艾敬的作品陈列在古老的图书馆中,犹如一次东西方的对话,让爱、
合作、友谊和文化交流根深,枝茂,花开。
天堂之光
傅马利,罗马天主教神父,昂布罗修美术馆副馆长,昂布罗修图书馆远东研究中心主任。
艾敬的艺术创作中所表现出的和谐犹如天堂之光,引发探讨,带来爱与和平。这种和谐更彰显了对美与幸福的追求,那是人类永不止息的渴望。在儒家学说中,这种永不止息的坚持和“信”是为大美德。即便只是一食一粟的滋养,或是对抗邪恶的纯粹力量,在儒家思想中,这种追求都有价值。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生命中的高尚滋养会变成激情,带来对人类乃至一切生物的宽容与怜悯,让人类能够感知普世的美,并将之转化为符号、象征、音乐、文字和图像。
来自亚洲和西方概念的相遇,必将引发一场新的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而文化、公民意识和审美传统必将在其中相互碰撞滋养。艺术家丁方、何水法、崔如琢、艾敬便是如此。此次展览正值2015 世博会,昂布罗休图书馆为人们提供了一个
可以冥想之处,去沉思那对爱的渴望。
刘晶晶与艾敬对谈
刘晶晶,1974 年生于上海,成长于新疆。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美术学院史论系在读博士,师从范景中先生研究中
西图像学及中国明代艺术史。
刘晶晶:达·芬奇在他的第一米兰时期写过一段话,表达了他初踏艺术征途时的想法:我知道,我不可能找到很有用或很喜欢的东西,因为前人已经占有了全部有用的或必不可少的东西,我只能像一个最后来到市场的可怜人儿那样取物。因为这个可怜人得不到其他任何东西,只得捡起人家觉得没啥价值的摈弃之物。我要把许多买主看不上眼而挑剩的这些货物装上我那虚弱的毛驴,不是把它驮到都市去,而是驮到贫穷的村庄,在那儿按质论价出售。你刚开始画画的时候,心情是否和达·芬奇一样呢?
艾敬:在艺术创作上我常常都感觉到自己孤独无助,似乎那些先辈已经把路都走完,走得比我们好的我们又不想照走,某些艺术表现形式早已经不能再发展,不再有冲击力,一些年轻人也在勇于做各种新奇的尝试,却似乎很难跳出某种格局,这些都需要从不同维度去观察和思考。我一直很乐于游走于边缘,放逐自己,不融入某种学说体系,也许他们也不会带我玩儿。我尊重大家,但是我也从来都不合群,就如同行走于集市上,各种叫卖声,各种成功或失败,各种得意或沮丧,百年老店或者小作坊,从身边掠过,一路风景看在眼里。然而,自己要走的路需要去分辨哪些是没有希望的死胡同,哪些需要一点一滴去积累去开辟。
刘:所以你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像那部电影的名字一样—《孤独的长跑者》。保持距离是一种态度,就像你说的那样,放逐自己,不合群,这里面有超然的冷静与自信。这或许跟你做音乐有关系,因为你的视角和眼界天然就跟单做
视觉艺术的艺术家不同。
艾:有一个距离去看待事物才能客观和尽可能地全面,欣赏一幅画作或者雕塑以及其他艺术形式的作品,你需要有一个距离去观察作品与环境形成的关系。我与环境和亲友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的状态,我尤其喜欢陌生感,那些新的环境的陌生感使我觉得充满诗意,包括我最喜欢的城市、我的亲人,离开一阵子再回来,那种由陌生回到熟悉的感觉会很有层次。
刘:达·芬奇早年就以完美主义者闻名,他对自己的作品精益求精,处女座的你和你的外公都同样具备追求完美的特质,这可能是一种家族的遗传,也是艺术家的共性。但是完美主义者对于自己是残酷的,在创作中有和自己的较量,也有对 于自我的寻找与治疗,或者,更有自我的驯服在其中。
艾:我常常不放过自己,过去也不放过别人,现在我只对自己狠。完美的追求甚 至不近人情,但是得到的满足感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忍耐,就如同在蒸桑拿的时 候的要把汗水蒸出来,必须要忍耐高温的蒸烤,需要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所有人怀疑和不信任你的时候,耐得住孤单,甘于平淡,却不甘于平凡。
刘:在达·芬奇和他的同时代人看来,“艺术”即“art”,意思是“技巧”,更接近于手工业术语,跟现在“艺术”这个词语所勾连的诸多抽象与玄奥很不同, 你在画画的过程中也同样感受到“那是一个工匠般的过程”,我想那同时也是一个苦行僧的过程。
艾:刚刚从纽约回来的时候,我也尝试去与一些工匠合作,石匠和铁匠我都合作过,由他们完成我的想法。那时候虽然我从心底里尊敬他们,但是我无法感受到 他们的心态以及工作节奏,我用很多耐心去请教和沟通。曾经认为自己和工匠之间有很大的审美差距,现在,通过这些年自己逐步变成了手工业者,我感到自己与那些工匠们是平等的,都是干体力活儿的,没有多大的不同,区别只是在于我 为自己的想法而工作,工匠大多数为别人的想法而工作。我不如他们的经验老道, 我需要虚心学习。我喜欢自己动手,有些工作只能自己去做,技能为我所用,没用的技能先放在一边,有效率地去完成自己认为对的方向。每一天每一天,手工业者的劳动生活,使我更加自信和强大起来,也使我变得越来越谦卑。
刘:我觉得你对自然法则的领悟和对艺术的敬畏谦卑来自于你的女性直觉,用你 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艺术的通灵者”,这一点非常令人着迷。我在想,所谓“通 灵”,也许一部分来自你的直觉,一部分来源于你的音乐天赋和训练。所以,你的音乐经验和绘画经验的转换成为和达·芬奇对话的一个奇妙契机,像《文心雕龙》 里说的“秘响旁通,伏采潜发”,你和达·芬奇之间,形成了隐和显的对话。你将他隐的乐谱化成显的音乐。能谈谈你依据达·芬奇《音乐家》主人公手中的乐 谱创作成为音乐并诉诸机械装置的细节吗?我觉得仿佛你在破译一个新的达·芬奇密码,有意思的是,达·芬奇也是一位音乐家,演奏七弦琴的造诣很高,他首 次出现在米兰宫廷的时候,音乐家的身份排在艺术家的身份之前。
艾:“秘响旁通,伏采潜发”,我很喜欢这个很有音律感的句子,仿佛你敲打一根木头的一端激荡的却是整根木头,虽然它们发出不同韵律的声响,带给别人的时间节点和感受虽然不同,却是一脉相承而来。在决定用达·芬奇的《音乐家》进行对话时我马上兴奋起来,之前的恐惧也消除了,达·芬奇不再是一个巨人、一位大师或者一位星外来客,他是一个传播密码留下课题的先辈,我需要的是发现以及有所传承的行为表现。我发现了画面里音乐家手中模糊不清的乐谱,我请了海内外四位古典音乐家帮我解读这一小段乐谱,我综合了自己认为的乐曲走向,轻松地写完了一小段练习曲一般的旋律。那个旋律仿佛不是我写的,犹如神助,乐曲按照它想发展的方向很快就完成。同样的,达·芬奇不会写一个完整的乐谱,我也不会笨到写完一首歌。纽约的一位朋友问我为什么会选择达·芬奇的画作《音乐家》进行对话,我说你没有看到,乐谱上有两个隐蔽的字母像是“AI”吗?这就是奇妙之处。
刘:的确奇妙!像是一种命定。你的作品让我想到柏拉图在《会饮》中的观点:爱的理念就是爱“美本身”。你的名字和作品已经跟“爱”紧密融合,而在形式感和意念上,我倾向于感知你作品中毫不掩饰的美。在柏拉图那里,美是一种理念,在艺术家这里,美进入一种介于理念和物质之间的状态(美可以致幻,引领人进入艺术家的世界),你同意吗?
艾:其实我从不掩饰自己的“丑”,那种“丑”如果使我感到自在自然,一切美感会自然流露。艺术性的语言无论是音乐,还是文学或者绘画等其他视觉艺术都是对于情绪的描述,都是要达到可以令人晕眩致幻的感受,或者说亦真亦幻,这些应该都来源于生活本身。艺术家的创作是需要把那些复杂的感知高浓度地提炼出来。所以很多艺术家也常处于“疯癫”的状态,那是因为他们轮回于幻像之中。我喜欢用所有繁琐细致的手工业手段去呈现一种简单明了的语言,那些深层次的感受需要有类似经验的人才能读懂。
刘:15 世纪意大利的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菲奇诺(Marsilio Ficino ,1433—1499)认为美伴随有美好感觉的色彩,不同的局部既不同于整体,又彼此拥有,同时具有和谐的比例—这在你的画上表露无遗,你对于色彩的叠加近似于浮雕般的琢磨,“LOVE”的贯穿则像一个密码和邀请。你的画有一种直白天真的含蓄,就像天生丽质的孩子。
艾:谢谢你如此慷慨的赞美!我乐于追求对于美好或者完美的呈现,在色彩的追 逐中,我发现了一切绘画中色彩的表现是源于对于光的追求,表面上是色彩关系, 实际上是对于光的渴望,“追逐那些光”,这才是色彩表现的终极密码。也因此在宗教里我们也不难发现,那些对于光的描述。我们人类本身的记忆也都有对于光的迷恋,仿佛渴望回到发光的母体里。
刘:有意思的是,你的日常工作生活和意大利的新柏拉图主义者的理念非常吻合, 即行动生活与静思生活的平衡。“所有的爱都始于观察。……沉思者的爱从视觉 上升至知性,……行动者的爱停留在视觉上。……因此,静思者的爱被称为神性 之爱,行动者的爱被称为人性之爱。”(菲奇诺《会饮》)行动和静思是将灵魂 带到更高境界的双翼,在你的自述中,你提到“那些植入我血液里的某些天分和 知识,那些汇聚在我生命里的宝贵能量,总是在呵护着我,给我翅膀”。对于知识, 达·芬奇在他的著作中再三强调绘画艺术必须以知识为基础,他选择的画家职业 在他的时代常常受到轻视,因为人们对没有科学就没有艺术这一基本真理普遍无 知。所以绘画不仅仅是技艺,它也是奠基于知识的一个学科。
艾:1999 年我到花家地学画的时候,艺术家还是近乎于不务正业的代名词。现 在很多人也不能感激艺术带给他们的美好感受。知识的掌握需要在生活中去观察, 在实践中去发现和总结,没有技法无法完成想象力。有关科学与艺术的先后,大 约十年前,我曾经写过一句话:艺术发生于所有事情之前。英文的写法是“Art is everything before everything”。我认为大地之初的文明起源是因为艺术 的想象力而产生了这一切,当然包括了科学。我们完成某件事源于想象力的支配, 知识和经验的积累也很重要,我发现自己的知识积累源于先天的给予,以及后天 (命运)的安排。
刘:我觉得你是一个理性地去表现感性的艺术家,即使我们认为特别感性的达·芬 奇也再三强调理性在艺术创作中的重要,而他在追求深刻领悟自然法则的过程中, 点出画家必须“博通”。这个博通,是文艺复兴时代的真实。你怎么看艺术家的 博通与专精? 艾:理性源于我的压抑,从小到大我一直处于压抑之中,感性思维往往是陷阱, 非常有害,有害的事情一般我不会做,因此需要理性来克制和压抑,理性地分析 之后往往只有一个对的答案和结果。“博通”很重要,我过往是职业歌手,给我很多不同的工作经验。我从九岁开始接受专业训练,学习过戏剧表演,主演过电影。我写歌,在舞台上边弹琴边唱,在亚洲很多国家和地区开演唱会。我也写字,曾经给日本以及国内一些杂志写过专栏,尝试过很多不同的表达方式。我相信,做一件事最基本的首先是技能上刻苦的训练。“专精”是专注于自己的长处,但是过于保守。我认为既要“博通”,也要精益求精,不一定“专精”。比如,我画画,当我完成这次新的绘画作品系列《WALKING IN THE SUN》的时候,我想要体验那种更加接近光的感受,我突发奇想,从北京到邯郸再回到北京,在两天时间里来回一千多公里,去烧制了几个陶瓷作品,感觉很爽。我觉得停留在绘画的精雕细琢里还不够,会把自己逼死,也还没有放开,放开了再回来,在画面上更加肆意张狂、更舒服了。
招颖思与艾敬对谈
招颖思,博物馆馆长、策展人,出版过多本关于中国当代艺术的书籍,任职(华盛顿)赫希洪博物馆和雕塑园馆长。
招颖思:你的音乐和你的艺术创作一样知名。是什么激励你专注于视觉艺术的创作?
艾敬:我希望人们忘记我做音乐的过往,忘记我曾经是歌手、词曲创作者或者音 乐制作人的身份。在中国,音乐家不是很受到尊重,他们会认为我们是娱乐圈的, 常常以“艺人”称呼我们,当然这不是我从音乐转向视觉艺术创作的原因。我曾 经说过“在你忘记我之前,我已经忘记我自己”,我试图忘记过去,重新出发。 然而,音乐的过往是我今天的养分,我学会了创作,用歌词和旋律以及演唱去表 达情感。创作是一种能力,一旦学会了,用在音乐方面与视觉艺术创作上是一样的。 我意识到,这一世,我的人生课题是“敬和爱”,在“敬”里面学会沟通和理解, 在“爱”里面学会流泪和奉献,我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爱和敬。我的人生已经 走过大半,我常常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够用,做音乐的时候,是一种在路上的漂泊 生活,做视觉艺术是一个手工业者,好像更接近于土地,需要长时间在工作室里干 体力活儿,很脏也很累。然而,我沉醉于创作的自由,我相信音乐和视觉艺术都是 人类最美好的精神层面的提炼,我喜欢艺术创作,这是一份完成想象力的工作。
招:你生命中的哪些元素(要素)对您的艺术创作影响最大?
艾:我勇敢,认真,坚持,追求完美。去年在上海中华艺术宫做个展期间,一位 学者在看过展览后问我,你的作品放在美术馆里一个层高7.5 米的空间里做展览, 你不曾害怕你的作品会被吞噬或者淹没掉吗?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我还真的没有害怕过……“我只是沿着我的线走到我的点”。我的意思是,我知 道自己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我会考虑如何去完成那个目标圆点,然后我就顺着 自己的思路的线条一往直前。我会根据空间条件去准备我的作品,去尽力展现作 品能做到的张力。当然,我还有一个优势—我的音乐思维与视觉思维的结合。 我很会把握一个展览的节奏,展览期间的每个周末会做一个有主题的公共活动, 比如在某件装置或者雕塑作品前面做与作品有关联的活动。朗诵诗歌,音乐演奏 或者舞蹈表演,去激活一个固有的展出方式,把现场感带进来,这是来自音乐表 演时舞台上的经验,让大家在艺术展览中体验到现场感。我也认为这是一个独特 的收藏方式,那种记忆会在你的意识里存留很久,我很在意这点。
招:您的画作中出现的文字和您早期的音乐有没有联系?
艾:我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Richard Prince,我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也不生 长在一个国家,可是我听的音乐是从20 世纪60 年代开始的,包含了近四十年期 间的欧美最重要的摇滚音乐和民谣音乐,差不多见证了在唱片业的鼎盛与衰落。 我想说的就是,Richard Prince 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老炮儿”,他的作品里的幽 默感我全部能够领会,因此很多欧美的当代艺术我都能够很容易地理解。从中国 的文化里看,文人字画一直也是一种风尚,我觉得Richard Prince 是西方的文 人绘画,我也是惯于用文字表达。我早期的绘画作品里很多都有“LOVE”的符号, 有一种书写感的画面,就像在写歌一样在表达情绪,构图和造型感都还谈不上, 趋于平面表达。
招:你在纽约生活了很多年,那里是个成熟的艺术空间,纽约教会了您什么?
艾:我喜欢纽约,就如同我喜欢北京,这种感觉就如同海洋与陆地的分别。纽约 的空气中到处都漂浮着创作的灵感,我只需要踮起脚尖呼吸一下就行了。纽约给 了我一个看到世界的机会,这里展出的各种艺术来自全世界不同的种族和不同的 文化,艺术家们竭尽全力在散发出光芒,就像空中闪耀的星星一般,无论多灿烂 也要因为白昼的到来归于平凡和平淡,然后你不自觉地又会期待下一次夜的来临。 纽约这个成熟的艺术氛围下,那些吸收的灵感可以很好地总结,然后建立起表达 自己的语言的信念和目标。在纽约,那些伟大的名字和作品没有吓到我,反而激 励了我,这是最不可思议的。
招:色彩在您的作品中有多重要?对您来说,那有象征意义吗?
艾:在以往中国的当代艺术作品中,我们很少看到色彩,我们看到很多冷静压抑 的灰色,那些与我们经历过的政治环境有关,我的老师张晓刚的作品就是这样。 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的色彩张扬过,那个时期里充满革命激情的流行文化实际上 是在为政治服务,融入了对信仰的忠诚和情感,但不一定是属于艺术家本人的色 彩个性。原本我最喜欢的色彩只有黑和白,我的审美情趣应该就是极简主义,我 喜欢冷静而有序。我在2009 年从纽约搬回到国内后,我想挑战这一点,想多画 一些色彩作品。在对于色彩的追逐过程中,我发现了,色彩既是对于光的追求, 与其说表现色彩,更不如说追逐光芒,因为一切色彩的叠加和生成都是为了表现 光晕。
招:跟我们聊聊您为这次展览创作的新作品吧。你是否认为它背离了你之前的作品?
艾:这次在昂布罗修美术馆展出的作品是针对美术馆内的艺术藏品进行了三个对话。对话一:我的绘画作品《walking in the sun》与16 世纪的艺术家扬·布鲁盖尔/Jan Brueghel 的《花瓶里的花和珠宝、钱币和贝壳》产生对话。对话二:声音装置作品《To Da Vinci》将与达·芬奇的绘画名作《音乐家》进行对话。我根据达·芬奇的画作《音乐家》画面中并不清晰的乐谱为灵感而延续创作的一段旋律,装置作品的外形是一个由很多个转动的齿轮组成的机械装置,随着转动的齿轮而发出一段音乐旋律。对话三:是一件以科技为元素采用了3D 打印技术的雕塑作品,用金属粉末为材料打印出一个手部祈祷的姿势, 采用我的手部
扫描资料, 与该馆馆藏雕塑艺术家米科蒂的《Pray》形成对话。这是一个巡展,从2012 年我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作展览开始,我就立下一个愿望,在世界范围的美术馆做展览。虽然是巡展,但是我会根据美术馆的不同,城市和国家的不同去创作作品,首先去解读这个国家和城市的文化内涵、人文环境的特点。为了准备在米兰昂布罗修的美术馆做展览,我两次到米兰拜访了这个美术馆,去了解馆藏作品。我还回到纽约,到大都会博物馆仔细浏览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观察意大利艺术作品的语言符号和特点。我还参加了一个到意大利几个城市参观的建筑考察团,在为期十天的时间里看了四十余座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当然包括了一些教堂以及里面的绘画和雕塑。在做了这些考察之后,我回到北京准备了这个展览“对话”。未来的思路也会是这样,我有一个持续的创作,不同的作品系列在交叉进行且不断在变化中,也会根据巡展的地点去创作新的作品。